桃之腰腰 一尺七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A bad day(爱予疾风 的番外之一)

记性很差的作者终于想起来要发这篇写完很久的番外。

BGM:https://music.163.com/song/5133993?userid=134604443

这是一个发生在正篇故事时间线大约十年前左右的小短篇,小青年瑟大王和叛逆小少年洛基的一次小邂逅。中心思想大概就是“缘,妙不可言”。有一点点锤基无差初恋情节,cp洁癖请自己点叉。

1、

日落余晖刚刚擦到老式烟囱上的黄铜风鸡时,酒吧霓虹招牌还不曾亮起,附近公学三三两两的学生们便结伴推开那扇不太显眼、年久失修的桦木门,他们伴随着刺耳合页声,很有礼貌地跟熟识的人点头示意。

老板为了拉拢客源,通常也不会做那种查验身份然后拒绝卖含酒精饮料的事情,只要他们不闹事,这间地理位置也不算很显眼的酒吧向所有人敞开大门做生意。除了男校日常被校规禁锢的学生们,还有些取向多样、猎艳而来的人群喜欢这里,尝尝老板私酿的、远近闻名的烈性黑啤,顺便认识些可以不用太负责任的陌生人,互相慰藉寂寞心灵。

 

酒保悠闲地拿块不怎么干净的抹布擦拭印着健力士品牌的啤酒杯,电视屏幕里的足球比赛吸引了所有顾客的注意力,他只需要随时填满扔上吧台的空酒杯即可。

在他这个位置,能够看到大块头保镖鼓囊囊的肌肉隆起,倚在门边上时刻盯着场子里那些臭名昭著的球迷,万一有些闹事苗头,也能很快控制住场面;也能看到场内所有的顾客们盯着屏幕的眼神,他希望今天不会出太大乱子。

但愿不会像上次联赛本邦球队失利时候那么混乱——他至今记得两三个荷尔蒙旺盛的teenager因为输了球无处撒气,踢破了厕所隔间门,两个正在乱搞的男人怒极了,裤子都没有提就把孩子们脸上揍出了血,而后者的校友站出来替他们出头,于是所有在场的顾客都裹入了这场混乱,酒吧为此被迫停业整顿了一个月。

他想起那次混乱,打了个冷战,转头去看舷窗外的广场,孤零零地立着根五月柱,那上面曾经亮丽斑斓的装饰彩带已经被晒褪色,无精打采地在夏日傍晚里造出一股子惫怠气息。有个带着鸭舌帽的高个青年站在那里,似乎想要深究这根过期的节庆用品有什么意义,斯堪的纳维亚的纯血都写在外表,森冷气息包裹着他,于这里古怪的温带海洋气候格格不入。

 

“搞什么鬼,”酒保嘟囔着。

“真像乡巴佬进城。”坐在吧台上的黑发少年顺着他的目光一齐看过去,看到那高个子青年的打扮,接了句嘴。

 

2、

酒保认识眼前这个少年:美则美矣——黑色的头发鸦羽般滑亮,绿色的眼睛是浓绿的苔藓,带着潮湿而阴郁的气息——叫人看上去就会不自觉地产生些防备。想要给他的善意都仿佛会被他讥讽。他是唯一一个穿着公学制服就敢来酒吧的学生,嚣张放肆无忌惮。有些学生看到他后会交头接耳几句,大概是在议论,继而就不再敢跟他有什么眼神接触,他也享受这种带给同龄人的威慑,宁可一个人在吧台公然违禁地点一杯世涛[i]无所事事。

酒保知道他叫洛基,恶作剧之神,这个名字像是为他量身定做,无比妥帖地描述着他的特质。他是酒吧的常客,他跟很多人交谈,可是他不跟任何人交朋友。他像是躲在暗处的凶悍野兽,带着危险的不善窥视着往来所有人。

 

洛基.奥丁森今年还不满十七岁。

可他倒觉得自己仿佛活了七十年。或者每个青春期少年都觉得自己已经看透了世情,有种稚嫩、为赋新词的沧桑感。不过洛基觉得自己跟那些孩子都不一样。

自从十年前索尔从阁楼上找到一张老照片开始,他就一直怀疑奥丁森这个姓氏对于自己的究竟是个荣誉,还是一个诅咒,他还没有能力去证实什么,但蛛丝马迹都让他内心躁郁。

 

他已经筹谋着找个私家侦探,可是他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接受显而易见的真相。

 

 

3

半个小时之后,酒吧里已经挤满了人。大部分都是看球赛的球迷,还有一些穿着艳光四射的姑娘们坐在吧台周围,间或还有几个漂亮的同性恋男孩子,等着被他们的容色俘获的猎物们落入网中。

洛基用冷冰冰的笑容赶走了两三个不长眼来跟他搭讪的人。一阵厌烦之气上来,随着直播屏幕里橙色球衣的队伍进球,不列颠人群情激奋,酒保忧心忡忡地将半个身子都越出吧台,颈项探直,看向有玻璃杯砸碎声音的出处。洛基伸长手臂,熟门熟路地摸到了藏在生啤罐子旁边的员工专用厕所钥匙。他才不愿意去那个客用的、有着全英格兰最肮脏马桶的厕所抽烟,毕竟他还没有堕落到那个地步。

 

他躲进干净的员工厕所隔间的时候,外边已经打起来了。木质桌子被打翻、人们高声叫骂,不知道是哪个刺儿头在挑事。洛基才不想知道原因。

 

在他叼了根万宝路在嘴唇上的时候,听到有人用蛮力撞开了反锁的门,随后又拖了沉重的胡桃木五斗橱顶住了被暴力破坏的出入口。在那人第一下没有拽开厕所隔间门的时候洛基大声地喊:“有人,滚去隔壁。”那人居然顺从地打开隔间钻了进去,这跟他之前的野蛮行为十分不符。

过了两分钟旁边也没有什么动静,洛基忍不住开腔、又或是他现在不爽地有点想要挑衅:

“你他妈的又不上厕所,跑进来干什么?”

 

4、

瑟兰迪尔觉得自己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难得的假期,甩开了保镖们,按照旅行指南推荐的“来到英国必须品尝的小酒馆top10”指示,他刚刚点了小册子上打了五颗星的特调酒,就觉得有杀气侵袭——周围的人对彼此仿佛不太友善。他从战场上学会的一种本能让他来不及带着酒杯,就推开层层先是观战、而后打算参与的人群,他可不愿意莫名其妙的浪费体力,于是找到一个清净地方来躲躲。

 

那门锁也太不值一提。不知道门背后那个声音嚣张的小鬼是不是也同样不堪一击。

 

好在他的沉默也被无视了,隔壁小鬼居然点了支烟。瑟兰迪尔眉头皱起来,他脱掉帽子,坐在马桶上盯着天花板,烟雾警报器的红灯一闪,一闪。

 

“这里禁止抽烟。”他终于开口。

“警报器是坏的,我上次来就拔了警铃线。”小鬼洋洋得意的声音听起来居然不讨厌。

 

又陷入沉默的瑟兰迪尔怀里忽然掉进一根烟。是从上面扔过来的。

“请你。手纸筒旁边有火柴。”

“我不抽烟。”他顿了顿,觉得不够礼貌,于是又问:“这里有酒吗?”

“在厕所喝酒,你可真会挑地方。”

瑟兰迪尔不可察觉地笑了,他说:“总比在死人堆里喝酒强些。”

 

5、

洛基叼着烟笑了,“你在死人堆里喝过吗?”

隔壁的人调整了一下坐姿,从隔间下面的空档投过来的阴影可以看得出他身材很高。他似乎说每句话之前都要思忖片刻,然后洛基听到了低沉如夜的嗓音回答:“喝过。”

“那是什么滋味?”

 

停顿了一秒,他说:“酒的味道非常好。”

 

洛基懒洋洋地推开门,走到老山姆的储物柜前面翻找,他知道那里总会藏着一瓶烈性伏特加。然后他从隔间下面的空隙递给那个人,自己继续坐回原本的位置。

 

“不用谢我。”他笑着说。

那个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打开瓶塞闻了闻,又合上。

“这酒太糟糕了。”

 

“有死人糟糕吗?”洛基眯起眼睛,他总是能凭借自己出色的想象力勾勒出所有画面,他的身世之谜——窄巷色调是灰蓝的,枪火是金黄的,谁的血液是殷红的。

 

6、

瑟兰迪尔并不想讨论死人有多糟糕。他想起那个陌生阿拉伯少年额上的黑洞,他想起父亲因剧毒而转成青紫的皮肤。

这些也不能让他喝下那瓶差劲的酒,但是他不想拒绝孩子的好意……他应该是个孤独的孩子,透过他的声音,瑟兰迪尔似乎能体会到几年前刚刚回到默克伍德孤立无援陷入宫廷阴谋的自己。

“一切都不如死亡糟糕。”

 

“谢天谢地,我还不至于想要死。”旁边小鬼仿佛带着笑意,说出来的话却有点寂寞。让瑟兰迪尔忍不住地想要安慰他。

“为什么这么想?”他问,千万不要是因为恋爱啊成绩啊那些蠢事情。

 

“因为……恋爱很不顺畅,而且学习也丧失了动力。”

瑟兰迪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7、

洛基侧耳听听仿佛门外的混乱还没有结束,隔壁陌生人的声音是他喜欢的类型,还带着些奇怪的北欧口音,苍凉而空灵的声音里像是藏了极光与深海。于是他想要跟他谈谈那些无法与其他人倾吐的事情——那些最亲近的人,比如芙丽嘉也不能知晓的秘密。

“你多大了?”他问。

“25……”那人似乎已经丧失了攀谈的兴趣,但是洛基不介意。

“你跟别人上过床吗?”

“……恩。”

“跟男的还是跟女的。”

“女的,但是细节我不想谈。性爱并不是目的,我喜欢那个姑娘。”瑟兰迪尔不知道为什么要回答的这么详实,有种下雨天打孩子的放松心态。

 

“我十三岁的时候,发现自己喜欢男的。”隔壁小鬼笑着说:“我做了个诡异的梦,梦见我哥哥被我压在身下,醒来觉得非常丢脸。”

“乱伦幻想是性觉醒的一种征兆,没有必要为此而羞耻。”

“你误会了,我觉得羞耻是因为我哥真是一个蠢货,我会梦见他简直是侮辱自己的品味。”

 

8、

洛基想起索尔那副蠢样子,金发大个子,成绩永远都是中游,体育课上才能出风头。还曾经冲着电视上两个男人接吻的镜头扮着呕吐鬼脸。都让洛基打从心眼儿里讨厌他。讨厌到后来每次春梦对象,都依稀有着索尔的影子,在不用负责任的梦里,他把索尔压在身下折磨出各种姿势,有时候也会梦到被索尔蹂躏着他单薄的身体。

他把这番话原原本本地讲给隔壁的陌生人听,不带一丝羞耻,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或许是那人的回复没有让他感到任何歧视或不屑。

他低沉好听的嗓音告诉洛基:“那些并不是什么厌恶,大概是希望成为某种征服者的潜意识。”

 

“你或许一直生活在哥哥的阴影里。”他帮洛基分析:“我也曾经梦到过与同性的肉体亲密,可那并不影响我喜欢女性。”

 

“得了吧。”洛基说:“喜欢跟爱是两码事。你爱过别人吗?”

 

9、

瑟兰迪尔眼前闪现了那个犹如白兰花一样美好纤细的身影,他爱她吗?他美丽高贵的未婚妻,娶了她不但可以获得她背后政治势力的支持,他也欣赏并且渴望占有她温婉柔顺的美。

“我下个月就要结婚了。”他回答隔壁那个明显暗恋自己哥哥却又别扭不肯承认的小鬼。

 

“恭喜你。”小鬼答得漫不经心。显然他更喜欢谈论自己:“但是我哥哥是个死直男,他十五岁的时候就跟珍妮那个小荡妇在车后座上滚过了。”

“……”

“可是老头子就喜欢哥哥那样的男孩子。粗鲁,愚蠢。”

“但是你妈妈肯定很宠爱你吧?她一定是个非常优雅而善良的女性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她把你保护教育的非常好。”瑟兰迪尔认真地回答。

 

10、

隔壁的人还不算太傻,他居然知道芙丽嘉是个多么值得爱的女性。

“可她不是我一个人的妈妈,她也是整个家庭的女主人。”洛基丢掉燃尽的烟头进马桶里。“而我们家老头子……不管我怎么努力,他都不会认可我,他从不会对我露出那种笑容——他看到哥哥拿到橄榄球奖杯时候、或者看到他吻了隔壁女孩儿的时候的那种笑容。”

“我们总要活在他人的阴影之下,而人生是不公平的,需要更多的勇气才能走下去。”

“你又知道。哼。”

“我小时候就一直有人告诉我,我要成为什么样子,走哪条路,都是被预定好的。”那个北欧人像是回忆起了故事:“我也试图反抗,试图证明自己,为此付出过代价,却来不及被谁认可,就匆忙地回到了既定的轨道。”

“西叙福斯。[ii]

“对。”他简短地回答:“但是反抗本身不是错误。越是严苛,越是要清醒。”

洛基听到清醒这个词就笑出声来,隔壁那家伙在厕所里都想要喝酒。

 

11、

瑟兰迪尔知道那小家伙为什么笑,他自己也笑了。晃了晃手上的酒瓶子,把它放在隔间的下边。隔壁那小鬼伸出手把酒抓过去,他看到了对方苍白的皮肤,和修长有力的手指。

小鬼也拔开瓶塞,闻了闻,发出嫌弃的声响:“真是糟透了。幸好你没喝。”

 

“我喝酒并不是为了忘记。”瑟兰迪尔试图解释:“我被批评过于严肃不懂沟通。我发现在我喝了酒之后,大家会比较诚实地跟我讲话。”

“我刚刚学会喝酒的时候,是为了让老头子发现。”小鬼果然是小鬼,他的青春叛逆期有点长,说不定他还不超过十四岁。瑟兰迪尔想。而小鬼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可是后来有点喜欢这东西,就像香烟,就像……就像一场不用什么感情的ons。”

“再好的东西,也不能阻止痛苦降临。”瑟兰迪尔说,虽然他并不觉得对方懂,而且他觉得这个道理对他的年纪来说,最好什么都不了解:“或许你应该试试不要总是打破规则,应该试着自己制定规则。”

 

“我还没有那么强大。”洛基沉默了很久,久到外面的打闹声都平静下去。他才不甘心地回答。

“你会的。”瑟兰迪尔想起自己,他站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他面临着波澜诡谲的宫廷时,他身上背负着命运重担并不是他所想要的,但他一直这样告诉自己。会的。总有一天。隔壁的少年跟他才聊了没有多久,却让他心中生出一股怜惜,像是看到了幼年的自己,孤独而聪明的孩子总是比其他人走得艰苦些,他也希望能够借给对方一点力量,走下去。

 

12

洛基没有回答。

他听到隔壁的青年察觉到外面已经停止了吵闹,然后他推开挡住门的五斗橱,在离开的瞬间,仿佛听到他跟自己说了:“祝你好运。”又或者他什么也没有说,一切都是臆想。门关上的瞬间,洛基忍住了推开门看看对方的冲动。他跟一个陌生人说了很多秘密,可又如同什么都没有说,不过是糟糕一天的一次擦身而过。

 

洛基走到吧台把钥匙还给愁眉苦脸的酒保,对方斜着眼说:“刚才你的朋友说你偷了我的酒倒进了马桶、还有撞坏了我们员工休息室的门锁、以及一品脱特调酒外带和你刚才要的啤酒,都帮你记在了索尔的账上。”

洛基怒从心起:“那个王八蛋……那个自称我朋友的王八蛋在哪儿?”

酒保努着嘴比了比门外,可是那里什么人都没有了。

 

索尔活该。

洛基觉得今天,真是个操蛋倒霉的一天。他决定从此就把这一天的记忆都抹掉。

A bad bad day。

 

End

洛基三十岁生日的时候,瑟兰迪尔提出要去旅行。然后光着身体,从埃尔旺不知道哪个积满灰的角落里挖出一本破烂小册子:《来到英国必须品尝的小酒馆top10》。

默克伍德大公拿起床头柜上的眼镜仔细看了一下,跟洛基说:“上次我去的时候,只喝了其中一半。”

洛基裸身趴在他背上,因为刚才的“生日庆祝”活动消耗体力过度,他懒洋洋地扫着有点熟悉的地名:“有个酒吧就在我们学校旁边,简直烂透了,我一直试图抹掉在那里的所有回忆。”

“这家吗?”瑟兰迪尔摸着下巴:“反正外带特调很烂。”

“那就跳过它吧。”洛基抽出那本老黄历,虽然他的爱人年纪大了一点,并不代表他就喜欢怀旧。

现在他觉得每天都是lucky day。

让烂日子都见鬼去吧。他一边接吻,一边甜蜜地想着。


[i] 世涛:stout 爱尔兰黑啤的一种,酒精度在7°以上。

[ii]西叙福斯:Sisyph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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